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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徽作品:《春之祭》—一個身體與一個舞台的對決


錄像中的黃大徽指揮舞台上的黃大徽。《春之祭》,編舞:黃大徽。 相片由進念.二十面體提供。

一覺醒來,昨晚那場演出還是歷歷在目。有時看完舞蹈演出,落幕後拍拍手,或會驚嘆舞者的超凡舞藝,或會欣賞精心的舞蹈編排或舞台的氣氛營造,當然 不好運的話也會遇上沉悶和新意欠奉之作。黃大徽的《春之祭》,卻留下一條尾巴。

大約六十分鐘的演出分為三個部份,第一部份是錄像裡的黃大徽正在指導站在台中心的黃大徽,反覆練習幾個簡單的動作。第二部份剩下空空的舞台,與之交流的是燈光,一閃一閃,照射在舞台和劇院的不同位置。到第三部份,舞台出現四個黑衣舞者,其中一人是黃大徽, 中間用燈光畫了一個圓圈,四人各佔舞台的一角,跟著音樂拼命地跳。最後,黃大徽一人拿著一杯清水,走到台上輕輕喝下。

反覆思量,為何這場《春》會令我留下深刻記憶,似乎就是他的極簡約處理手法,很多時候太多的裝飾反而失去焦點。由史特拉汶斯基作曲,尼金斯基編舞的《春之祭》首演於1913年的巴黎,成為了顛覆的代號,也為無數編舞家帶來靈感。落在黃大徽手裡,是一個不斷解拆的過程,解拆舞蹈、解拆劇場、解拆創作。第一部份正好是在解拆舞蹈,我們看到黃大徽示範簡單的動作如何變成舞蹈,節奏力度的轉變如何構成舞蹈,舞就是這樣而來。第二部份是燈光的演出,觀眾的眼睛跟著燈光走,左前右後中心點,燈光與舞台連結,劇場就是燈與台的組合。第三部份是四位舞者與音樂的對決,是整個演出的核心。從第一、第二、到第三是一個進程,舞者在走上舞台前,必須要反覆練習,不斷的修改與嘗試:錄像的黃大徽與舞台上的黃大徽真身,是一個指揮一個聽命,也許這就是黃的肉身與思想的兩個化身,誰聽誰的命令?身體是否能夠百份百聽命於思想?身體準備好後,舞台也在準備,燈光在每個角落的一閃一亮,好像是與舞台在對話。一切準備就緒,舞者現身,肢體跟隨著《春之祭》吵耳喧鬧的音樂擺動,四人各據一方,各自發揮舞技,同時也在互相比拼。最後一切靜止,黃大徽回到台上,喝杯清水,示意舞台上的一切完結,是時候休息了。

整個過程清脆利落,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一個穿黑衣的黃大徽,簡單的動作可以成就一個舞者; 一個沒有佈置的舞台,簡單的燈光讓它變成表現者與觀眾的注視點; 即使是四個黑衣的舞者,因為幾乎看不到他們的面貌,所以也可以視為黃大徽的化身,舞台上,就從來只有他一人,一個人與舞台的對決。黃大徽在演出場刊中提到一些問題,例如:舞蹈創作是一種儀式?觀眾進場看舞可是一種儀式?創作人是祭品嗎?在作品中找到了我的答案,第二部份燈光與舞台和劇場的交流,燈光是舞台的語言,也是否可以是香燭的象徵,向四方示好,當時腦內的確閃起了新居入伙,所謂「拜四角」的習俗。第三部份四個舞者在圓形外圍的不停舞動,就像圍著火圈在起舞,活脫像一些部落的祭祀儀式。

簡單深遠;微小宏大,這一場祭祀,是創作人回到基本的反思。忽發奇想,假若倒轉過來,先走到台前喝一杯水,然後拼命地跳,然後讓舞台獨自說話,最後回到練習場所,這樣可行嗎?又會變成甚麼景象?

依然想起這場《春之祭》。

=== 林喜兒 曾任潮流、旅遊、專題文化記者及編輯。現為自由撰稿員,於各大報章雜誌撰寫文化專題及人物訪問,包括《明報》、《蘋果日報》、《金融時報中文網》、《信報》等等。 評論場次:2016年11月11日,晚上8時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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