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花生騷》—質疑審美極限的質疑
概念、編舞、演出:陳敏兒;攝:Jesse Clockwork
對上一次觀看編舞陳敏兒與文字人陳志樺這個組合,已是2013年的《牆44》,雖然《牆44》及《花生騷》(Cattle Runway)在內容上確實風馬牛不相及,但還是看得出,他倆一直在做的不是舞蹈或文字本身,而是通過舞蹈及文字結合,而堆起的一層文化意象,一些強烈的影像訊息。《花生騷》在由兩個大型空間組成的牛棚12號單位內,建構一條Cattle Runway的走道,來讓一眾舞者不停地圍着橫在中間的牛槽矮牆奔走,轉換形象,向兩個空間內合共四邊觀眾擺出刻意造作的姿勢,時頹廢時流行,利用膠袋、紙皮、破布造成的看似很時尚的服裝,以高速、忙碌、混亂、繁雜的影像不斷充塞現場,就像要舞者擺姿勢到力竭,視覺影像也多得到達頂點,令觀眾也要看飽到嘔吐一樣,繼而質疑審美甚至審美疲勞,令美與醜失去了界線,只剩下藝術市場價值的判斷。就像後半段有關文化成為消費的指標,意義僅餘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文字陳述一樣:一切的流行文化與美麗也沒有本身的意義,而是作為行銷的範式,影響我們的購買意欲及價值觀。
我們都知道七八十年代一眾藝術家為了對抗被政府及大眾定型的藝術,展開多場質疑美學的運動,使當下藝術的定義與過往大為不同,其藝術可能性已寬廣得看似沒有底線,沒有美與醜的意義。這個話語權及權力從政府轉移到藝術家手上,反過來變成「藝術家說這是藝術,它就是藝術」,到一個不能質疑的地步,成為另一場消費項目指標及權力者另一場操縱市場的文化大勝利。《花》正正利用大量的資訊麻目好醜的審美判斷,挑戰觀眾的接受底線,來呈現及討論藝術家/作品所創造的「不能質疑」的美學話語權。然而,最初的「cat walk」部分已令觀眾視覺及精神疲勞到極限,即便中段有音樂人演奏冷場,或後段文字解說「GDP就是王道」的部分,觀眾是否真的還有精力去思考審美與過度消費購物之間的問題?準確來說,演出要討論的究竟是如觀眾欣賞演出便陷入消費陷阱,還是觀眾須在演者過盛的演出中,看到創作人質疑沒有標準只餘權力關係的美學?如果是後者,那具體質疑了什麼?演出未有說清楚。更大的問題是,就算理智上觀眾明白了演出的意圖,感性上看着部分演者有氣沒氣的,不能投入或裝作成不投入的狀態的演出,在接近視覺嘔吐的情況下,一場詭異的「時裝秀」真的能令觀眾有思考的餘閒,繼而因為思考問題的核心,而更為欣賞演出嗎?
演員:邱頌偉;攝:Jesse Clockwork
或者最終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通過打破美與醜的限制,及向受眾拋大容量的資訊,來質疑文化及購物消費的議題。視覺藝術與表演藝術最大的差別是作品與觀眾的距離,觀眾看到難以容忍的畫作或裝置時,觀眾可以在安全的位置暫時逃避,坐下來或走開去思考當中的意義,繼而反思作品本身的價值。但觀眾作為表演藝術的一部分,更甚是要坐下來觀賞的單向演出中,對比給予及權力的表演者一方,觀眾只能成為接收的弱勢一方。觀眾要不斷吸納訊息,當中很難有思考的餘暇,也別說要反思。至少是次演出沒有供給觀眾休息,沒有讓觀眾理智思考的部分來解釋混亂的畫面,藉以提昇觀賞的層次。
=== 肥力 藝評人,劇場人,插畫人。 個人網站:www.felixism.com。
《花生騷》
概念/編舞:陳敏兒
評論場次:2017年10月27日 20:30 牛棚12號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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