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觀眾如何參與藝術家的創作探索？ 記「舞蹈共生」— 國際舞蹈藝術家交流計劃展演

「港」「意」 創新交流展演；創作研究：露娜．聖莉妮、伊蓮妮亞．羅曼諾、陳偉洛、洪俊樂、廖月敏、陸慧珊、邱加希；

攝：Cheung Wai-Lok

藝術創作是一趟沒有終點的旅程。藝術家應個人的藝術觸覺開始創作，當中需要深化概念、雕琢表演的形式結構、構作創作框架…… 讓作品一步一步成形。演出之於表演藝術也是過程的一部分，因為這種藝術形式本身關乎創造觀眾在特定虛構空間的經驗；將作品放到舞台上，了解觀眾如何接收當中的內容，以及從中引發了甚麼想像和反應；藝術家才能更進一步想像創作可如何發展。然而香港一貫以速度和效率至上，藝術發展亦以量化方式衡量成效，作品越多越好，難以為創作留有這種「創作 — 展演 — 再精鍊作品」的空間。香港藝術節於2019年３月展開了「牛棚共生創造社」計劃，正正針對這個問題。本地以至海外不同背景的藝術家在牛棚藝術村交流、互相啟發，進一步發展個人創作。於12月，計劃透過與意大利的「Crossing the Sea 」藝術交流計劃得到延續。兩名意大利舞蹈藝術家露娜．聖莉妮（Luna Cenere）及伊蓮妮亞．羅曼諾（Ilenia Romano）和五名本地舞者（陳偉洛、洪俊樂、廖月敏、陸慧珊、邱加希）進行兩星期創作研究，再以一段展演為計劃作出總結。

展演由兩名意大利舞蹈藝術家主導，二人風格、背景各異。過程中她們展演一段創作，分享概念及整個研究過程，並開放給觀眾提出問題及討論。露娜．聖莉妮的風格有較強的實驗性，與其說是舞蹈表演，她的創作更像是一個由舞者建構的裝置藝術，讓身體融入牛棚藝術村的建築結構，為整個環境帶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其中一個作品利用牛棚單位較窄長、樓底較低的空間創作。觀眾可在房間的一端眺覽另一端的整個裝置，像觀賞攝影作品一樣，觀看舞者下身半裸的身體緩慢、微細的移動；而較遠的觀看距離也避免過份聚焦於舞者身體。這創作亦強調有關「凝視」的概念。一般而言，人（尤其亞洲人）習慣從凝視他人的臉孔去理解、判斷別人，而露娜的展演就集中展示身體特定部分，刻意遮蔽頭、臉部。討論過程中，藝術家指出自己沒有意圖探討關於性／性別的主題，然而觀眾無可避免地對半裸的身體產生了相關的想像和思考。該如何避免，或可把有關的想像放進創作概念之內，則成為創作發展一個需要處理的命題。

「港」「意」 創新交流展演；創作研究：露娜．聖莉妮、伊蓮妮亞．羅曼諾、陳偉洛、洪俊樂、廖月敏、陸慧珊、邱加希；

攝：Cheung Wai-Lok

另一個作品則在室外空間進行，兩名藝術家在牛棚的舊磚牆和植物前方，以手指前端為移動中心，緩慢而不斷向外伸延。露娜在分享時解釋了這簡約舞蹈動作的背後理念：舞者經常要大幅度地運用自己的身體，然而她更想知道的是當創作將身體的律動減至最少，只剩下最微細、最精確的重點時，觀眾／舞者本身從中會否有更多感受。筆者亦認同這段落中細緻的動作為作品提供更多留白，讓觀眾因應環境而產生不同想像，可能是植物、昆蟲、或是空氣的流動。展演中這些數分鐘的創作，與其說是為了展示研究成果，倒不如說是與觀眾分享研究的過程。

另一位藝術家伊蓮妮亞．羅曼諾的作品則較貼近時下的當代編舞風格。在她的展演中，觀眾可清晰看到研究重點在於時間和節奏。三名舞者在牛棚單位裡隨著音樂行走、舞動，但沒有跟隨節拍而作出齊整準確的動作，反而各自編成一套如流水的動作互相呼應。伊蓮妮亞希望從動作和節拍中理解時間的概念，展演中的音樂節奏時而明確，時而曖昧；舞者以身體表現出節奏，而不只是被音樂的節拍牽著走。她在試驗過程中加入了中國氣功訓練時的概念，希望理解舞者可如何運用當中的「慢」和呼吸，去了解自己身體和心靈在藝術創作時，不同狀態的變換。

或許因伊蓮妮亞的展演作品有較清晰的結構，觀眾亦就作品展現出的概念提出較多疑問：如創作探索的，是時間的本質，還是人如何體驗時間？雖說創作並不需要就研究作出任何總結，但就這個約四十五分鐘的展演作品而言，整個編舞結構承載著的，除了眾人的練習外，還有沒有更多內容？從觀眾提出的問題中，筆者聽到最根本的問題：展演到底算是一個隨意的過程分享，還是算是一個已達到一定階段的舞蹈創作演出？在展演成果相對粗疏的情況下，觀眾該提出更尖銳的意見讓藝術家反思，還是理解創作還未經仔細調節？

這次的展演裡，各人未有就以上問題作太多討論。踏進新一年，「牛棚共生創造社」的藝術交流還會繼續，期望更多有意義的討論，協助藝術家進一步發展創作。

「港」「意」 創新交流展演；創作研究：露娜．聖莉妮、伊蓮妮亞．羅曼諾、陳偉洛、洪俊樂、廖月敏、陸慧珊、邱加希；

攝：Cheung Wai-L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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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袁潔敏

劇場評論及戲劇構作碩士，現職藝術行政，亦有參與戲劇創作。

「港」「意」 創新交流展演

創作研究：露娜．聖莉妮、伊蓮妮亞．羅曼諾、陳偉洛、洪俊樂、廖月敏、陸慧珊、邱加希

評論場次：2019年12月21日 14：30 牛棚藝術村 N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