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緣舞場76：舞在天空下》— 這不是一場舞蹈
眾人在「泥‧人」圍觀舞動；舞者：（黃衣）林偉源；攝：張志偉
《緣舞場76：舞在天空下》乃Y-Space（多空間）主辦的 「i –舞蹈節2019」的閉幕活動，從室內的傳統劇場跳到戶外的日常空間，如街道、球場、梯間、街角等等與眾同樂，而今年是繼2017年再在上水馬屎埔舉行。我坦言，與其說這是一場環境或即興舞蹈演出，倒不如說是以舞蹈作楔子，牽出環境保育與城市發展前世今生的一趟反思旅程。
當天參與的舞者和音樂家數目眾多，但版面篇幅所限恕未能涵蓋所有作品，特意篩選與環境較有連繫，且令人深刻的舞蹈環節分享。多空間的掌舵之一馬才和表示兩年前的閉幕日曾經來過，恐怕翌年這兒將快被消失，所以趁還有機會便再到訪，實行以身體作為紀錄，探索社區，留低氣味，與舞者和音樂家共同創作。接著，在此居住的馬寶寶負責人Becky解說，馬屎埔村並非原居民村，但她們三代人均在此紮根，對這塊土地產生了濃厚強烈的歸屬感，而東北發展的官商勾結收地計劃，卻摧毀了她們的家園和農業，使得村內不少地方人去留空。當日路線由粉嶺馬寶寶社區農場開始，一直走到上水的自由島，途中每到一處都會由Becky詳細介紹，再由馬才和補充和指示觀眾。基本上，有些環節是預先編排，有些則是當日即興，率性而舞。
甫開始，由村口郵箱插滿無人接收的信件，到村民聚腳點的懷舊小食士多，再走到「泥‧人」的小園圃。小園圃是2017年市民來到馬屎埔，用該地泥土捏造的泥公仔，以表達守護家園的決心。此時見林偉源一身黃色外套連帽衣，在園圃蹲坐、徘徊、托腮、沉思，跌跌撞撞，慢慢背著觀眾後行，伸出左手未知想抓住什麼，倏地跑到對面的荒地打轉。馬才和邀請觀眾到荒地，幻想自己成為各式各樣的泥人，一同感受這裡的陽光、空氣和氣味。喜歡曾永曦的口風琴伴奏，音色輕巧節奏跳脫，沙鼓模擬急速流水聲，彷似默默守著的泥公仔巧遇到訪的觀眾，為沒人氣的地方灌注新生命。小路兩旁不是菜田就是荒地，周圍都被發展商的鐵網圍住。嚴明然在欄內的耕地穿梭踏步，令當時正在澆水的農夫滿不耐煩嘟嚷著，猜想到底是誰阻礙了誰的日常？嚴雙臂一字展開赤著腳，肩膀背起一堆枯萎的芭蕉葉躊躇、低頭、仰天、踱步，像個寂寞的稻草人看守農夫和土地。及後見她卸下枯葉，昂首闊步，把身體四肢打開自由地舞動，然後一頭栽進水桶甩頭以身體來澆水，再徐徐步入林中消失。我個人比較喜歡梁嘉能聯同Christina Mertzani在儼如鬼屋的空屋內即興演出，室內佈滿枯枝蔓藤，氣氛陰森詭異。二人站在屋內無玻璃的牆垣窗框互相捉住對方，梁將身體往後彎腰臉向天花，Christina則半身橫掠在窗框用手握著梁搖搖晃晃，又站起來抓住石棉上的蔓藤和果子，曾永曦的口風琴和梁卓堃的結他合奏幽怨寂寂，看著頹垣敗瓦殘破不堪的廢屋還遺下不少家俱，不禁令人想起曾在這兒耕住合一的村民被迫搬遷到哪裡去？
左圖： 鬼屋演出；舞者：（由上）梁嘉能及Christina Mertzani；攝：張志偉
右圖：口風琴及結他的合奏；表演者：（由左）曾永曦、梁卓堃；攝：張志偉
觀眾邊走邊看了差不多三小時，來到梧桐河旁，馬才和帶領觀眾做伸展活動鬆綁筋骨；同時，盧淑嫺和林偉源，還有其他舞者已在河的兩旁，夕陽西下邊揮手邊嚷著「再見」，遠離和叮嚀我們留意周圍的花草樹木，著實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況味。天色昏暗節目已近尾聲，觀眾來到梧桐河旁自由島都顯得有點疲憊。大會安排了以本地農作為主食的「土丘」所製的麵包和飲料，好讓觀眾歇下欣賞舞者、音樂家和觀眾的自由發揮。我本想在此時離隊，最終留下用膳。聽完負責人高先生娓娓道來「土丘」的由來，觀眾從味蕾深深感受到農夫的汗水和廚師的心思，山林月下饗宴身心都被大自然洗滌，不少在場的觀眾也認為這個環節為舞蹈節的閉幕畫上了一個圓滿句號。
特意選了以上數節來談，主要是它們的編排較其他環節更能緊扣環境和呼應主題：舞在天空下腳踏著田，舞者與眾同樂共舞，反思城鄉共生與永續發展的關係。人類到底是破壞者還是建造者？一路上從粉嶺走到上水，我不斷在思考身體與環境的結合，舞者與觀眾的互動參與性，藝術與政治的牽絆糾纏，如何構成我們對土地和社會的人文關懷甚至覺醒。短短半日行程，大家融洽熟絡，扶老攜幼氣氛和諧，實屬難得。事實上，整個旅途中的周遭環境為主，舞蹈為次；保育意識為重，藝術成份較輕。置身當下紛亂動盪的政治環境，那天不只是一場舞蹈，卻更像是一堂自然教育課，教曉我們要感恩與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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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
表面是藝術行政人員和自由撰稿者，實為偽文青與宅女共同體，經常游離在劇場與戲院暗黑之間造清醒夢。
《緣舞場76：舞在天空下》
創作及舞者︰肖智仁、吳波、盧淑嫺、黎貴諾、黄翠絲、馬才和、嚴明然、林偉源、Angie Hauser、Christina Mertzani、Christine He、Chris Aiken、Ruby Nell；音樂家︰葉破、梁卓堃、曾永曦；導賞員︰Becky區晞旻 (馬寶寶) / 高先生 (土丘)
評論場次︰2019年19月27日 14：00 馬寶寶社區農場及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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