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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狂人派對——一群被生活馴化的獸

文:葉瑪


誰是狂人?狂是一個相對主觀的概念,社會體制定義了何謂正常,而對抗這種正常少不免就會被看成狂。魯迅1918年寫了一本《狂人日記》批判社會,裡頭的狂人認為社會人際關係充滿虛偽和欺騙,但無法跟著社會而走的痛苦逐漸地讓狂人失去理智,產生更異常的想法和行為。上百年之後,編舞毛維再以狂人為題發展作品,說的依然是人面對社會價值和規範的掙扎,可是在他的《狂人派對》下,舞者們狂得克制,狂得檢點,說到底也是一個文明理性的狂人。


《狂人派對》(照片由 香港藝術節 提供)


毛維在訪問中提及,《狂人派對》的起點是面對三十而立之年人生關口的感受和覺悟。作品取材於編舞及七位年紀同樣處於盛年的舞者,每個人也有各自的狂,即使處於同一舞台,仍然是七個處於各自時光的孤獨派對。因此,這次作品其中一個難度,就是要將七個並置於同一舞台時空梳理清楚,讓觀眾對每個舞者所代表的「狂」也有想像的空間。


過去毛維另一作品《火滅》之中,已見他有意在舞蹈動作中加以戲劇文本。而這次《狂人派對》有異於前者,以實在的戲劇情景(夫妻共處一室,面對感情破裂的邊緣)先行,而是七人各自的敍事線在沒有實景、角色、對白的前提下鋪展成超越語言的戲劇文本,難度無疑更高。也許應歸功於這次的戲劇構作,身為劇場導演的陳泰然,是次演出明顯看出創作人刻意讓舞台每一項元素都有其敍事性。演出由日常的、具現實感的起居動作開始,隨後每一段落亦定下十分清晰的轉折點。


《狂人派對》(照片由 香港藝術節 提供)


其中一種轉折方式,是以物件作為提示。例如舞者在台中心攀上一盞亮燈,焦點就由一位舞者轉換成另一舞者;又例如,有一個段落,無數個藍色手術手套散落在舞台上,群舞亦以突顯手掌不同形態為重心。燈膽和手套也是貼近日常生活的物件,因此觀眾觀看抽象的舞台設計及肢體動作時,很容易會藉這類物件作定點,扣連於舞蹈段落作出聯想;更耐人尋味的,是後者因為過去三年疫情,幾乎成為了防疫措施的代名詞。筆者看著舞者將手上的膠手套重複拉扯時,無法不想像疫情如何引發舞者的狂。可是視乎其他部分相對模糊現實背景的處理,應該不是創作人的原意。說不定是筆者好不容易從高壓防疫政策中解放的後遺症而已。


相對上,舞蹈編排提供的想像,則對「狂人」這主題延伸更多思考。即使七位舞者各有各主線,台面上絕大部分時間也不存在獨舞,更多時候,觀眾可看的,是個人(段落的中心人物)和他者的關係:或吞噬、或對抗、或勉強跟從,那些可被看成狂的多種形態。《狂人日記》的主人翁最終走向崩壞,但派對有時限,狂舞一夜之後又如果收結?演出中一男舞者掙開束縛一樣群體,以不顧一切的姿態拋開卷軸,卻被另一舞者從拋物線中截下來。之後空間色調冷暖明顯轉換,分隔眾人的手推鐵架重新出現,狂人派對似是結束。舞者回到了近似於起始日常動作,但驟眼看來,始終有種莫名的突兀感。

人倘若打開過自己狂的一面,還能否回到「正常生活」?




《狂人派對》

香港藝術節


編舞:毛維


評論場次:2023年3月18日16:00 香港文化中心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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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瑪


倫敦大學畢業,回流三年,界乎於機構與自由身之間製作劇場;

寫政治/文化/藝術,以香港作為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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